捕捉日常生活的痕迹
文:何雨,2015年3月31日写于纽约,展览《朱喆与刘张铂泷:维尼塔斯 /痕迹》策展前言
年轻艺术家朱喆和刘张铂泷都试图呈现痕迹,生活经过时间洗礼留下的蛛丝马迹。在这些场景中,人物缺席,但种种迹象表明有事发生。照片成为演员散场的舞台,残留的布景和道具给出紧张剧情的提示,消失或留存的物成为解开悬念的唯一线索。
朱喆的“维尼塔斯”系列捕捉日常生活的残骸。他将消费过剩的物精心收集起来,并参照古典静物油画“维尼塔斯"的布景方式拍摄。维尼塔斯是十六、十七世纪荷兰静物油画的一种派别。在这些精美的静物油画里,象征生命欢愉的物件,如水果、花朵和象征衰老死亡的物件,如头盖骨、沙漏、钟表常常并置在一起,提醒观者欢乐和悲伤都是转瞬即逝的。朱喆用进行精密实验般的冷静视角选取现实生活中残留的物品,按照十七世纪的经典构图设计布景,并用大画幅胶片相机或者中画幅数码后背相机记录下来,使得最终的照片看上去像是油画。在拍摄过程中,朱喆的爷爷去世,他开始思考死亡的含义,由此也对维尼塔斯的象征意义有了更私人化的理解。他用自己日常生活使用的物品代替传统荷兰静物画中的元素,如干花、器皿、尘埃、纸巾、骨头等。因此,照片捕捉的是这些物品在他生活中衰败和消逝的过程,折射出自己生命的轨迹。最后的照片成为这个消费主义时代过剩物质的小小纪念碑,封存浮光掠影的片段影像,但功能趋近无用。
刘张铂泷的“痕迹”系列则尝试记录消失的状态,或者用他自己的话说,一种“人去楼空的时间感”。在《图书馆-2,纽约》中,一本梵高的画册被撕掉了插图,只留下几行简短的文字说明——“文森特˙梵高,图录135,有橄榄树的风景,1889年10月,圣雷米修道院,约翰∙惠特尼收藏,纽约”。尽管在这个数字时代,人们仅仅通过几行仅有的信息也能追溯这张风景画的原貌,但消失的风景比风景本身更耐人寻味。为什么插图会消失?是被人拿走了吗?是被替换了吗?为什么要拿走这张插图呢?留在发黄的书页上浅浅的白色痕迹,仿佛杉本博司用一部电影长度的曝光时间拍摄的剧院,胶片记录下来的屏幕上只剩白茫茫一片。
教室里被擦掉了板书的黑板,大都会博物馆里空荡荡的展柜,工作室里摘走画布后留下的白墙,卫生间里墙纸上留下的针孔,刘的作品中弥漫着一种悬而未决的氛围。他说,这个系列的照片希望表现“不存在事物的存在”。消失之物本来是不可以被记录的,在这个看似悖论的语境中,通过摄影抓住的物也已经不再存在。变化本是宇宙最恒常的状态,我们谈论的事物其实只存在于感知之中。从这个意义而言,刘张所记录的消失状态,比消失的事物还要真实。最终成像只留一版,就像艺术家这两年的拍摄经历在自己生命中的意义,让痕迹再度消散。刘张捕捉的痕迹提醒我们,无论多么激烈的情感,无论多么珍贵的物品,无论多么紧张的故事,都只存在于当下,即使勉强保留下来,也转瞬即逝。
这倒让人想起关于 艾格尼丝.马丁(Agnes Martin)的一段佚闻来。画廊主马克.格里姆彻(Mark Glimcher)带着两个女儿去拜访马丁。87岁的马丁仍然在创作她的极简主义绘画,几乎空白的画布上只有铅笔留下的淡淡平行线条。女孩们好奇地问她在画什么。马丁随手从身边的花瓶取出几枝玫瑰,问,美吗?小女孩点点头。 马丁把花藏在背后,又问,现在还美吗。女孩们又点头。
马丁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在空花瓶上拂过,说,我画的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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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4月24日至6月28日朱喆和刘张铂泷的双人展《朱喆与刘张铂泷:维尼塔斯/痕迹》正在纽约举行,朱喆的“维尼塔斯”系列注目于隐身在日常残骸中的情绪与轨迹。刘张铂泷的“痕迹”系列追溯在舞台般定格场景中的蛛丝马迹。此次展览由否画廊与Carma餐厅合办,地点位于曼哈顿西村的Carma餐厅(38 Carmine St, Manhattan, NY 10014),来餐厅用餐的同时可以欣赏到艺术作品,此次合作也是一次对多功能艺术空间的探索,希望将复合别致的艺术体验注入日常生活的各个层面,触发艺术空间形态上新的可能。
![]() 朱喆,《戏法》,2013,收藏级艺术微喷,24 x 30 in. (61 | ![]() 朱喆,《漂浮》,2013,收藏级艺术微喷,24 x 30 in. (6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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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张铂泷,《图书馆-1,纽约》,2012,收藏级艺术微喷,14 x 11 | ![]() 刘张铂泷,《洗手间-3,纽约》,2013,收藏级艺术微喷,11 x 14 |
![]() 刘张铂泷,《卧室-3,纽约》,2013,收藏级艺术微喷,11 x 1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