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羽辰的私人放映
常羽辰,曾就读于中央美术学院摄影系,毕业后前往芝加哥艺术学院深造,目前工作和生活在纽约。曾在纽约,北京等各地举行个展与群展,其中包括纽约否画廊,2011马爹利关注未来英才计划入围展(北京),和2013北美版画双年展(波士顿)。她的作品还被芝加哥Joan Fiasch艺术家书收藏馆等公共机构收藏。
无论:
你会怎么形容你的作品给从来没有见过这些作品的人呢?
常羽辰:
我不知道,我可以谈过程,或是感受,好像很难去形容作品本身。我不完全信任语言,不信任描述或形容的动作。“如人以手,指月示人”,语言是指月的手指而不是月亮。如果可能我想呈现天上的月亮,而不是地上的我的手。我想创造一种可以被直接感受的情景,而不是它们在语言中的倒影。

编辑 / 访问:何京闻

蛇(局部),铜版画,25 x 40 in. x 11 (2013)
常羽辰
1989年生于中国山西,
本科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摄影系,后于芝加哥艺术学院研究生院版画系毕业。
曾在纽约、北京等地举办个人和群体展览,现工作和居住于纽约。
蛇(风琴书),铜版画/风琴书,19 x 26 in.x 12 p. (2013)
蛇(风琴书),铜版画/风琴书,19 x 26 in.x 12 p. (2013)

蛇(风琴书),铜版画/风琴书,19 x 26 in.x 12 p. (2013)

蛇书,艺术家手工书,布面硬封,孔装,14 x 5 in.(2012)

无论:
能具体谈一谈你的“蛇”系列的创作理念吗?
常羽辰:
蛇的系列是2012年开始的。起因是做另一本书的时候买了很多本子来裁纸,裁过之后留下了很多窄长的纸边,拿着这些窄长的纸片想能用它们做些什么呢,就开始画小蛇了。先是用铅笔和橡皮,画了一本多的时候我渐渐觉得蛇的皮肤可以是任何纹样和笔触的容器,尤其当反反复复地描画和擦除,那种损毁后留下的痕迹似乎能唤起对于真的蛇皮的印象:长时间、重复性的磨损,视觉上的结果不是减法而是加乘,也许因为有了更多中间和暧昧的层次,甚至时态的变化。
这样接着想到了用铜版来做,因为我对铜版画这个媒介的理解也是这样的,是反反复复地动作留下的痕迹,以损伤作为一种书写的方式。蚀刻,干刻,包括从金属到纸张的转译,种种可控不可控最终构成了蛇。从头到尾,大约一年的时间里它对我来说越来越抽象,越来越下沉,沉到比思想更深的地方,语言失效的地方了。它是无数笔画,也是一个笔画;是千言万语,也是沉默。
最终的成品有三种,一种在BFK Rives上,一种在桑皮纸(Mulberry Paper)上, 第三种,也就是在否画廊这次展出的,是BFK纸印出来之后装订成一本风琴书。做为风琴书的蛇是同时具有断裂和连续两种性质的。在翻阅的过程中,没有首尾的提示,它是更加单纯的表面:也是风蚀的地面,或者振动的水面。
无论:
你最近的作品大部份都与纸和书有关,为什么呢?
常羽辰:
嗯。其实以前做过一段时间的视频,还有动画。屏幕上的图像是没有厚度的,它们漂浮和发亮。但我越来越被有厚度的事物吸引,真实的物件,在真实的空间中,有重量,厚度,和我们的身体同样受到物理的限制。我后来学习了铜版画,从金属到纸张这种深入浅出的制作过程满足了我:对铜版大肆破坏的过程在最终都被隐去了,只有这种伤害的痕迹留在了纸上。这些痕迹,有不易察觉但确凿存在的深度,是触感。也许与视频、动画这样比较新的媒体相比,纸、书这样的“老媒体”更与身体有关,与他们工作让我觉得亲密,沉静,甚至更敏感了。
其实艺术家书和视频对我而言有一些交集:它们都占据时间的维度,并且信息的出现有规定的序列。只是翻阅的过程是更私人的“放映”。以书为媒介的作品,可以被人揣在口袋里,带到公园去看,带到地铁里去看,而不一定要在画廊这样特别的场所被观看。我喜欢这种星星之火的交流方式。
盆栽,纸上铅笔素描,11 x 14 in. (2013)




无论:
那你平时都看什么类型的书?最近在看什么书?
常羽辰:
看书挺杂的。感兴趣的东西很多。不过这两年有个变化就是看书越来越慢了。最近一直在看Reaktion出版社1994年出的一本Essay合集,The Culture of Collection. 作者包括Baudrillard等等十几个不同领域的学者,从精神分析学、社会学和现象学等不同的角度来考察收集这个行为。比如序言里把诺亚看做第一个收集者,在洪水来临之前召集和命名每一种动物,收集的本质是存留,是对消逝和毁灭的抵抗;Baudrillard的那篇谈到人的收集癖好在12岁之前(小钢珠,小画片)和50岁之后(汽车,奢侈品)出现顶峰,而这两个年龄段分别是性欲发展和衰退的关键时期,由此谈到收集这个行为中的潜意识;还有一篇谈罗马帝国的税收政策与它的覆灭的关联:有效的收集机制需要科学的分级、规则、标签、系统,而这些结构正是国家机器的心脏。
收集也是现在艺术方法中越来越重要的一种。很多人收集生活中现成的图像或声音,赋予它们某种逻辑而进行创作。收集者最终是在世界的碎片中拼凑自己,我想,因为现实世界的卷帙浩繁、混乱无序以及不可重复性几乎是不能被接受、甚至不能被想象的,所以我们迫切需要人为地截取、排列、占有,以这些疆界确认自身的存在。好像是挑选一些材料捏一座自己的塑像吧。
无论:
从北京到芝加哥,然后再到纽约,这三个地方对你的创作有什么样的影响?
常羽辰:
从北京到芝加哥让我变得安静了,孤独让我成年了,创作也更加向内。纽约又让我有点躁了,但好像和以前的躁不一样。搬到纽约之后生活上面临很多实际的困难,打工要占用一些时间,并且离开学校就用不到很多设备了,包括空间。这些不便利的条件让我常常问自己,这件事对我来说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是不是非做不可。
无论:
在不久的将来,你希望在你的作品或主题上探索哪些领域?
常羽辰:
嗯。对以后的创作我没什么规划,媒介或主题上都没有。更多时候我听信直觉去开始一个新项目,在做的过程中倾听它,在完成之后理解它。也许几年之后退远了看,能看到一些创作之间的联系,递进或是转折,但我允许自己暂时认不清大局。
2014.03.23
至今一切社会的历史,声音表演,纽约 Printed Matter (2014年2月15日)